引言
在认识到技术普及的好处后，我们还可以看到创新有时会削弱自己。像优步这样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公司在上市前仍在亏损，对所谓“独角兽”公司投资的回报有过高预期是因为人们相信其做出了“创造市场”的创新，因此能争取到更多资本。
“创造市场”不仅能降低成本，还能创造就业岗位。我们已经看到，效率过高可能导致工作蒙上阴影。电子病历虽然是一种受欢迎的替代品，但它给医生带来了更多而不是更少的文书工作。报纸和出版商在裁掉作家后，雇用程序员以推动“读者参与”和破译社交媒体算法。与此同时，社交媒体网站在对偏见和算法决定的错误信息的指控之间左右为难。用数据点来代替人的实际存在本身会造成效率低下。如果不经常使用模拟装置，自动化控制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降低操作者的技能，这会带来一个令人担忧的前景，因为自动驾驶汽车网络永远不会免遭物联网特有的黑客和拒绝服务攻击的影响。
医学越来越依赖机器检查和测量，而忽略了医生的近距离听诊的优势。即使没有多任务处理和电子邮件，走进塞满了教学设备的教室也可能不如传统教室的学习效率高。事实上，硅谷本身已经成为世界上住房价格最昂贵的地方之一，因为它的企业认为，尽管越来越多的人在进行远程办公，但在协同工作中，现实的接触和互动更加高效。苹果公司斥资50亿美元在库比蒂诺新建了可容纳1.2万名员工的圆形总部园区，以激发员工具备苹果公司领导人史蒂夫·乔布斯的美学视野。
用该公司设计负责人乔纳森·伊夫的话说，这是“一座可以让如此多的人可以在其中交流、合作、行走和交谈的大楼”。（尽管进行了种种技术和环境创新，但由于该建筑回归了20世纪企业技术联合体的状态，让《洛杉矶时报》建筑评论家称之为“逆行茧”。）年5月，IBM对收入下滑的反应是突然终止了其不仅自身实行而且向其他公司推荐的自由的远程办公政策。在该公司的3.6万名员工中，有数目不详的人被通知需要前往工作中心，申请IBM的新职位或者辞职。
无论苹果公司的新大楼是否会激发新的创造力，无论IBM的最后通牒是否会使公司重新具备竞争力，这两个举动都反映了面对面思维的复兴以及对虚拟存在的新的担忧。硅谷当前的主要梦想之一是无须驾驶员注意的自动驾驶汽车，这一创新如果实现的话，可能会使驾驶员成为对周围环境更活跃的观察者。然而，福特汽车公司为覆盖在挡风玻璃上的电影屏幕申请了专利，以保护驾驶员不与其他车辆和沿途景物发生任何视觉接触。福特的首席执行官宣称，他的公司正在从“一家汽车公司蜕变为一家汽车移动公司”。
他向我们保证，福特汽车将“会利用分析来预测人们的需求，而不是试图告诉我们他们想要什么”。这些需求可能包括来自亚马逊公司（福特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合作伙伴）的订单，因此，在看车上的屏幕时，亚马逊公司的算法就已经决定我们想要的东西了。显然，古代的哲学格言“认识你自己”现在已经成为现实了。幸运的是，我们不必在数字生活方式和模拟生活方式之间做出选择。甚至在硅谷，人们也没有这样做。我怀疑硅谷的许多食品公司和自助餐厅都颇为自豪地提供转基因菜肴。
正如我们所见，许多信息技术专业人员的孩子上的是提供传统教学服务而不是在编程方面有优势的学校。高中生和大学生可能不会购买或阅读纸质报纸，但他们在网上阅读的大部分新闻都是纸质新闻的产品。电子书与纸质书的比例似乎正在趋于稳定。美国海军正在恢复有关天文导航和六分仪的使用。与战壕里的技术人员或媒体之外的实用主义者相比，技术记者往往更接近他们报道的行业的高层。为了平衡算法和直觉以激发效率，我们需要六种策略。
第一种策略是戴维·明德尔提出的“完美5”的概念，他提到了他的联合论文导师、航空和航天工程同事汤姆·谢里登的工作。谢里登曾与B.F.斯金纳一起研究行为心理学，并分析了三里岛核电站的熔毁事故，他提出了自动化光谱的想法：如果将从纯粹的人类到完全的机器人的变化划分为从1到10的区间的话，明德尔和谢里登都认为最佳平衡点是位于中间的5。把所有的决定都交给一个完全自动化的系统并不意味着能消除人为失误，工程师和程序员尽管付出了最大努力，却不可避免地会在设计中犯错。
自动化在准备充分的人类操作员的控制下是运行得最好的，按照“阿波罗计划”中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宇航员的模式，宇航员有意获得了对“阿波罗”飞船机载电脑上的广泛权限。即使在半个多世纪后，这一原则也没有改变。人不仅要控制车辆，还要控制算法等所有其他系统。美国国防部在年的一份报告中提出了警告：“没有完全自主的系统，就像没有完全自主的陆军、海军、空军或海军陆战队一样。”让程序变得自主似乎比招聘和培训技术人员——无论是卡车司机还是编辑——更有效，但从长远来看，机器人和人类配合才能弥补彼此的弱点。
“完美5”战略的基础之一是我们自己头脑中被低估的资源。新的效率运动经常引用研究人类非理性决策的案例，支持用算法代替思想。但是，正如社会学家哈里·柯林斯在他的《人工专家》一书中指出的那样，我们对现实世界都拥有大量隐性知识，这些知识永远不可能像国际象棋的开局那样被编入计算机程序。IBM公司的“沃森”超级计算机拥有庞大的数据库和多种算法，但它能否把一个没有在存储中解释过的谚语，解读出一位小学一年级学生的水平，这值得怀疑，至少小学生会基于短暂生活的经验对谚语进行理解。
隐性的知识，尤其是对人类感受和反应的预期，有助于我们创造性地应对陌生的挑战。正如柯林斯所说，“我们所知道的比我们所能说出的要多”，因为我们从社会交往中学到了东西，而不仅仅是从编入设备的各种指令中汲取了经验教训。（一个必然推论是，机器学习也不像人类学习，因为它发生在社会交往之外。）我们的直觉也利用了无意识理解能力，这比机器逻辑更灵活。用格尔德·吉格伦策的话说：“从纯粹的逻辑角度来看，看起来往往错误的推理，却是现实世界中一种非常聪明的社会判断。”
依靠我们的直觉并不意味着不受限制地屈服于它。相反，电子存储、算法和自动化决策让我们可以自由地开展更具创造性的活动，就像计算机科学先驱诺伯特·维纳在20世纪50年代所倡导的那样。数学家阿尔弗雷德·诺思·怀特海早在年就预见到：“文明由我们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做出的重要行动的数量的增加来推进。”平衡算法和直觉的六种策略中的第二种是物理体现。面对面交流在时间方面通常不如通过电子产品交流高效，但它提供了一种更有效的方式来传达意义的深浅，有利于衡量反应，调整用词以避免错误，达成谅解和协议。
正因为如此，就像我们刚看到的那样，科技公司仍在投资于旨在促进协作和提升创造力的办公室。数字表情符号是一种视觉上耐人寻味但却在表达细微差别方面有局限性的方式。虽然很多地方都有视频和电话医疗设施来扮演医生的角色，但患者却无可替代。在教育中，最关键的资源仍然不是信息技术，而是受过良好训练、能让学生参与课堂教学的热心教师。芬兰的学校改革在国际考试中取得了最好的成绩，但芬兰学校基本上不进行考试、排名和跟踪测试。
这种教学方式是劳动密集型的。教学被视为与法律和医疗行业类似的高薪职业，是一个令人垂涎的选择。因此，自学校改革以来的半个世纪里，芬兰的经济竞争力大大提高，它不沉迷于衡量标准和竞争力。物理体现的一部分是人和物体在真实空间中的映射。想想超市或专卖店与邮购目录或购物网站之间的区别，或者GPS方位与纸质地图之间的区别，印刷出来的地图与一个实际存在的地点的差别。印刷书籍有其形状，每一页的段落和插图也都有自己的形状。
在医学上，与医学数据不同，病人的身体能为其他信息提供现实补充。地理学家和认知心理学家早就认识到我们绘制思维导图的重要性，甚至有专门的软件来将想法绘制出来。由于显示器受到尺寸的限制，不能替代老式的白板来展现概述大型项目和安排复杂的时间表。喜剧电影编辑布伦特·怀特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安装着4台大型显示器，但他也用白板来概述影片《间谍》中的场景，而电影则是用最新的电子设备和软件拍摄和编辑的。当然，没有任何规则表明物理实体比虚拟实体更适合工作。
结语
在国际象棋中，似乎没有证据表明初学者或大师在棋盘上摆出三维棋子时会比在电脑屏幕上摆出虚拟棋子时表现更佳。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在游戏中进行练习是掌握下棋技巧的唯一途径，那么用电脑软件对其进行评估所花的时间比在一块三维棋盘上摆棋子的时间要短，因此真的更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