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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溪听月》（二）
棋手
文/枯泉
老辈人讲，从前，有一位狂妄的东瀛国棋手来到中原叫嚣，打遍中国无棋手。消息传到琴溪，从山上放羊会回村的羊娃说：“这东瀛倭子是喝猫尿喝晕了吧，中国那么大，人那么多，随便找人捡粒石子儿，都能把倭子棋手打晕。”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谁都会笑他无知。但从羊娃嘴里说出，琴溪人信。羊娃的爹，从前也是一个放羊的，在山上放羊没事儿的时候，就与放羊的伙伴们蹲在山坡石板上的棋盘旁下棋，没有棋盘的时候，就随自己动手凿出一个棋盘。下棋只为娱乐，不记输赢。如果找不到下棋伙伴只有一个人时，就自个儿给自个儿下，输赢都是自己的。那年有一个万国棋手到中原摆下棋谱下战书，叫嚣华夏中原无棋手。消息传到琴溪，羊娃的爹气愤不过，把放养鞭交给伙伴们代管羊群，单枪匹马下山会万国棋手去了。三局棋战七天，三比零完胜万国棋手。养娃爹由于劳心过度，回程途中就病倒了，到家没几天，就魂归西天。那年羊娃爹四十岁，羊娃七岁。爹死后，羊娃就成了真正的放羊娃。羊娃的随意说的一句玩话，人们就想起了羊娃的爹，鼓励他下山去教训东瀛倭子。那年羊娃也是四十岁，想到爹的死，就说：“这种小事儿，哪能用上咱一个山里放羊的。中国那么大，人那么多，还愁没有人能打败东瀛倭子。”羊娃无意下山，但羊娃爹当年的名气太大，羊娃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山下，并传到了东瀛棋手的耳朵里。东瀛棋手说，说这话的人，是对他国棋手的悔辱。马上就派人把一纸战书下到了琴溪羊娃手上，要羊娃下山决战。羊娃听来人念了战书，不屑地说：“是倭子找我？还是我找他？回去告诉倭子棋手，想与老子玩棋我奉陪。但条件不是我下山，是他来琴溪拜我。”数天后，东瀛棋手找到了到琴溪。羊娃正在上上放羊。东瀛棋手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找到羊娃时，羊娃正在与一个小放羊娃在一起玩棋，每人手里抓了一把石子儿，正往眼前的小石窑儿投送。倭子看两人面前，是两行近似平行线的十二个小石窑儿，每行各六个小石窑儿，与各人面前的一个石窑儿组成了一个椭圆形，一共是十四个小石窑儿。两人手里的石子儿，在往小石窑儿内添、加，或是把小石窑儿内的石子儿满把抓出。倭子问带路的琴溪人：“他们在干什么？”“运窑。”“不。是下棋。”羊娃抬起头说。带路的乡亲告诉羊娃说，东瀛棋手找你比棋哩。羊娃说：“你告诉他们，我现在在放羊，没时间。”羊娃话音一落，东瀛棋手就瞪起了眼睛，吼：“放羊的懦夫，你不懂下棋，为什么要悔辱我？你要给我道歉！”“会说中国话啊。”羊娃不屑地看着东瀛棋手说，“谁说我不懂下棋了？我什么时候悔辱你了？我是说，我现在在放羊，中午把羊赶下山后再陪你玩棋。”“我现在我就与你开棋决赛！不敢比赛，就是懦夫！”羊娃霍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放羊鞭一扬“叭——叭——叭——”一阵鞭哨响，旁边一块石板表面的尘土和灰沙，被鞭风一扫而净，现出一盘原封不动棋来。棋盘上，车马象士炮卒，嵌在各自应对的小石窑儿内，将军稳坐军帐中。空着的小石窑儿，是各路兵将行军打仗的落脚点。“你们的国棋，我们中国先秦时期就有了。楚汉时期又增添了楚河汉界，更加完整。无非就是运兵打仗，小儿科。”说到这儿，羊娃把手中的羊鞭递给小放羊娃，“替我看会儿羊群，我与倭子玩几盘。”转而就对东瀛棋手道，“你是客人，我让你明棋先走，我以盲棋对你。”羊娃说完，转身背对棋盘，盘腿坐下。盲棋，又称蒙目棋，指眼睛不看棋盘而下的棋。下这种棋的人，不用棋盘，不用棋子。一方说下到哪，另一方再说下到哪。下盲棋需要非常好的记忆力，才能把平常在棋盘上走的棋变成用嘴说。这要把自己的下的棋路，对方下的棋路，都记住，才能继续下下去。象棋有三十二个棋子；九乘十，九十个交叉点；八乘八，六十四个格子。记忆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不是顶尖高手，很难下这样的棋。东瀛棋手是看着棋盘下明棋，羊娃不仅先让一步，还要以盲棋对垒明棋，其难度更加难以想象。东瀛棋手刚才在看到羊娃扬鞭扫去石板表面尘土灰沙功力的那一刻，就对羊娃有此鞭上功力惊奇不已，接着看到了石板上的棋盘时，更震惊。现在羊娃又提出以盲棋对战明棋，使他对眼前这个中国的放羊人的棋艺深浅，更是如龙探渊，深不可测。东瀛棋手心里虽然惊，但他不相信，一个蜗居深山少见世面的一个放羊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棋坛高手。他要给愚昧的放羊人点颜色看看，什么才叫棋坛高手。就在东瀛棋手决定与放羊人开擂决赛的那一刻，东瀛棋手忽然想到了琴溪的另一个人，当年打败万国棋手的老放羊人。于是说：“我们今天不比象棋。”羊娃回过头来，问：“你不是来找我斗棋的吗？怎么不比了？”“比我们的国棋，你敢吗？”东瀛棋手直视着羊娃道。“什么玩意儿？亮出来看看？”东瀛棋手把手一招，几个倭子抬出了一条布袋儿，从内中掏出十八块四方小木板儿，在地面的石板上拼接成一个大一点儿的正方形，然后在外面套上方框。上面有漆、标线。羊娃撒眼一看，正好是纵横十九条线，三百六一个交叉点。又有两个倭子拿出两个木罐，内装黑白木子儿，放到了棋盘两端。“原来是‘弈’呀。”羊娃笑着说。“当年俺听爹说，这‘弈’吗，在我们中国是帝尧所创，一千多年后才流传到你们东瀛，还取了个什么名字叫什么围棋，就成了你们的国棋。论辈分，你们的国棋就是我们中国‘弈’的底拉孙子辈，有什么好比的。”“你，你。你这是我们国棋的悔辱，我要与你生死比斗。”东瀛棋手愤怒地吼。“生死倒没有必要，比划一两棋也未尚不可。也好让你见识见识中国祖宗深奥的棋艺。”“狂妄的放羊人，我要一棋战胜你！累死你！让你终生不言‘棋’字！你敢吗？”“小菜一碟。你要是输了呢？”“我东瀛国棋手，从来就没输过。”“这次你要是输了呢？”羊娃又问了一句。“我甘愿拜你为师，不回东瀛。”“东瀛徒弟我放羊人收授不起。我只要你记住，中国人不爱别人欺凌。”东瀛棋手把一个木罐儿朝羊娃的方向一推：“开棋吧。”“你这棋盘不行，木棋子儿也太飘，风一刮，就被吹到瓜娃国去了（吹不见了的意思）。到我们的棋盘上玩吧。”羊娃也不等东瀛棋手回话，起身就走。在另一处山坡上，羊娃的羊鞭如法炮制，一阵鞭哨响过，现出纵横十九条“线”，三百六十一个小石窑儿的棋盘。羊娃走到旁边的一棵树下，顺手抓了红绿两种颜色的石子儿放到“棋盘”两边。“开棋吧，你先出籽儿。”东瀛棋手惊异琴溪的放羊人会他们东瀛的国棋，更惊异中国人的就地取材。东瀛棋手看了羊娃一眼。羊娃说：“怎么？不敢下了？”东瀛棋手捏起一枚绿色石子儿，在自一边边角的有利位置占了一枚棋子。东瀛棋手的棋子儿刚一落如小石窑内。羊娃看也不看就从手中抛出了一粒红色石子儿，当头落在了绿色石子儿的前边石窑内。东瀛棋手心中一惊，是放羊人不懂围棋？还是手段太高名？这一着棋，可不是下围棋的路数啊。他手中拿起的棋子，开始犹豫了……整整一个上午，两人一共才占位十八子儿。下午总共占位十六子儿。第二天羊娃赶着羊上山时，干脆拿来了骑火箭，他见东瀛棋手一直犹豫不知棋子占哪个位置好，就将骑火箭的使用的方法告知陪同而来的东瀛倭子。然后对东瀛棋手说：“你慢慢想吧，我放羊去了。什么时候想好了，该我出子儿时，放支骑火箭叫我。”说完，就带着小放羊娃放羊去了。一盘棋下到第十四天，也没有结束。第十五天，东瀛棋手说：“不下了。”羊娃说：“你可以走了。”东瀛棋手说：“我不走。”“为什么？”“我说过，我拜您为师，学你们中国棋。”“我不会收一个看不起中国棋的东瀛棋手。”“不收我，我就不走。”“走不走是你的事儿。与我放羊的无关。”羊娃“叭！”地撤了个响鞭，上山放羊去了。第二天，东瀛棋手只留下一个贴身下人，把跟来的倭子全部辞退，在山上住了下来。羊娃放羊走到哪儿，东瀛棋手就跟到哪儿。半年后，羊娃把东瀛棋手带到一个倭子没到过的山坡上。指石板上的一个棋盘说，这是摆好了棋子的一盘棋，棋名叫矢棋或飞矢棋。是我们中国古代传下来的一种棋，十三纵十九撗，第九撗无兵，四角各有内外四条圆线通道，满棋二百四十七个交叉兵窑（点），二百三十四兵（子），兵路畅通时，通道通吃，兵完为败。什么时候把这盘棋想透了，我就收你为徒。从此，东瀛棋手整日对着棋盘研究，一直到死，也没有研究出矢棋的秘密。东瀛棋手死后，那个倭子下人离开琴溪回东瀛去了。作者简介：枯泉，作品三百余万字，散见于《南阳日报》《都市日报》《河南日报》《千岛日报》（印尼）《欧华导报》（德）《欧洲导报》（英）《文学月报》（香港）《上海故事》《中国故事》《中华传奇》《微型小说选刊》《躬耕》《岁月》《新锐》《荒原》《青春》《中华文学》《章回小说》《今古传奇》《青年博览》《读者文摘》等百余家华文报刊，出版、刊发长篇小说《吴承恩东游记》《一地酒香》《湖阳公主》《虎啸琴溪》《怪医》（系列长篇小说第1-4部），若干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和获奖。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kuquan